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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季净月微发现

过年还乡,我看到村庄里掀起“厕所革命”


来源:新京报网

在塔前村,“厕所”是过去一年的关键词,也是亮点。所有旱厕换成了抽水马桶,很多家庭还镶上瓷砖,配上水盆和花洒。但在此前,旱厕占据村里人大部分记忆。

在塔前村,“厕所”是过去一年的关键词,也是亮点。所有旱厕换成了抽水马桶,很多家庭还镶上瓷砖,配上水盆和花洒。但在此前,旱厕占据村里人大部分记忆。

塔前村公厕。新京报记者王双兴 摄

2018年是我当记者的第一年,这一年里循着新闻味儿去过些村子,见过不少厕所,很多旱厕的脏臭,让人唯恐避之不及。

几个月前我听亲人说,在老家兴隆县,有个名叫“塔前”的村子小有名气:进村就像进城,村子看上去比城里的小区还整洁;去年一年,全村完成“厕所革命”,所有旱厕改成了水冲厕所……

因为旱厕改造,我萌生了对塔前村的好奇。春节返乡的第三天,穿越大片大片杨树林,我到了塔前村,村长王长发在村口等我,他带我在村子里绕了一圈。

塔前村位于雾灵山脚下,村庄不算太大,716人,218户。王长发介绍,村子脚下是红梅寺遗址,这座建于辽金的正统佛教寺院两旁曾有双塔,村在塔前,得名塔前。

纵横的街道几乎没有垃圾,只有一块白色泡沫在风里滑来滑去,王长发弯腰捡起来,塞到路边一米多高的绿色垃圾桶里。这样的垃圾桶,村里有50个。

和我同去的朋友也有乡村的成长经历,惊讶于塔前村的整洁,他拍了段小视频发到家族群里,视频中,墙壁上画着墨绿色的迎客松,电线杆上画着粉红色的牵牛花,沥青路笔直,两旁没有停放车辆,它们在道路尽头的停车场里。

几秒钟后,群里有人回复:“这小区规划得好,环境也好。”

旱厕记忆

小年一过,就到了置办年货的时候,在塔前,几乎每家的厨房里都开始有了猪肘子、肉皮冻、扣碗肉和馅饽饽。

2月第一天,农历腊月二十七,是塔前村狗年最后一个集市。水果和点心很早就被摆了出来,小贩的春联被风吹得哗哗作响,熟食上称,老人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往外掏零钱,坛子里卤好的鸡鸭,在北国的寒冬里显得热气腾腾。

隔壁村的老妪也来赶集,到塔前村的公厕里方便。黄色木板搭建成的小房子十余平米,白色水冲蹲便器男女各三个,地板整洁,墙壁上的电暖气显示气温17℃。老妪离开时,重新回到零下10℃的室外,将厚重的棉衣裹紧,自顾自感慨了一句:“上这个厕所不受罪,别处冷啊。”

塔前村公厕。新京报记者王双兴 摄

在塔前村,“厕所”是过去一年的关键词,也是亮点。所有旱厕换成了抽水马桶,很多家庭还镶上瓷砖,配上水盆和花洒。但在此前,旱厕占据村里人大部分记忆。

村长王长发是“厕所革命”的主导者。他至今记得,1985年,改革开放的潮流渗透进这个北方村庄,和许多打工者一样,他离开故土,到异乡谋生活。

他去过北京,回收过垃圾,开过大货车,也操持过理石矿。那些年,王长发和塔前村的连结只有春节,过年时他回到故乡,吃一碗热乎乎的饺子,然后再起程。

那个年代,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,但被群山隔绝的塔前村迟缓许多。每年返乡,王长发看到的都是大同小异的情景:马路坑坑洼洼,晴天一身土,雨天一身泥;炉灰和污水泼得到处都是,柴草乱糟糟堆在路旁;村里的垃圾堆在一起有一两米高,卫生用品也散落其中……

“在北京到处干净利落,瞅着舒服,一回家落差特别大,天上地下。”王长发回忆,习惯了城里的马桶,老家的旱厕也变得难以忍受,“有在院里的,有在路边的,有栅栏搭的,有石头垒的,四周用东西一挡,上面放一块石棉瓦,两块木头一个土槽,就是厕所了。冬天冷,夏天臭,苍蝇乱飞。”

塔前村的旱厕记忆,和许多村庄一样,夏天,臭气萦绕在几平米的空间内,常常需要燃着蚊香驱散蚊虫;冬天,冷风从四面八方钻进来,灌进衣服里忍不住打颤。有人曾用顺口溜形容:一个坑,两块砖,三尺墙,围四边,捂鼻子,踮脚尖,蚊蝇飞,臭熏天。

塔前村村口。新京报记者王双兴 摄

一晃十几年,年届不惑的王长发结束北漂,回到塔前村。2002年,他开始担任村长,列在计划清单上的第一项,就是整治村里的卫生。

村里的老人不信:“从古至今就是这样,你想把它改变了?你弄不了。”

“我能弄。”王长发说。

“厕所革命”

2018年起,塔前村开始进行旱厕改造,村民将旱厕换成水冲厕所,可以在村里获得4000元的补贴。

习惯了使用多年的旱厕,很多人无所谓卫生和环境,认为改不改水冲厕所都一样,王长发就到广播站宣传,把旱厕的弊和水冲厕所的利反复说;也有人偏要当“与众不同”的那一个,最后在王长发的登门劝说下同意了。

到了施工时,王长发跳进工地里和工人一起干活。年轻时务过农,打工时住过简易帐篷,他说自己“能吃苦”,“力气不比年轻小伙子小”。

但也有人四处刁难。7月,施工队在一个村民家里安装管道,水泥地面掀起来,底下有老鼠盗的洞。“随时弄两铲灰就可以堵上,但是他偏不弄。”恰逢雨季,一天夜里雨水瓢泼,水顺着洞淌进了屋。对方急了,凌晨一两点给王长发打电话,让他过去堵窟窿。

赶过去,干活,赶回家,已经是夜里两三点了,王长发“浇得跟落汤鸡似的”。

在“厕所革命”前,塔前村先后完成拆除违建、清理街道、安装大门,几乎每次都有三两村民不配合,王长发的办法是从自己家、亲戚家、村干部家入手。当初,老舅家的柴草堆在马路边不肯收拾,王长发拿来打火机,一把点着了,“我老舅拿着铁锨追我。”

2018年5月到10月,六个月的时间里,塔前村完成了全部家庭的厕所和污水改造。

村里的两个公厕也被改造了,蓝顶的小木屋,两层木板中间做了保温,外加一层防水毛布,里面插上电暖气,最高能达到22℃。“北方冷嘛,最低能达到零下二十多度呢,保温做得好就省电,一个月的电费只需要三四百块钱。”王长发说。

王长发每天都要到村里的公共厕所检查卫生。新京报记者王双兴 摄

村支书和村主任一人兼,如今是王长发在任的第16年、第六届,十几年时间里,塔前村先后修房、修路、建学校、建广场。快要60岁的他眉目严肃,很少笑也很少表露感情,只在回忆起2018年时眯起眼睛:“说没有困难是瞎话,有些事回想起来,恨不得掉眼泪。”光是2018年,塔前村就完成了旱厕和污水改造,修建了路灯、自来水。

“难的是保持”

在塔前村,一条主路南北延伸,沥青路面,房屋分散在道路两旁,门前是水泥方砖;两个停车场南北各一,可以容纳110辆车,足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春节返乡大军。

村里有三名专职保洁员,一个负责马路西侧,一个负责马路东侧,另一个负责公厕、小广场、停车场。厕所早中晚打扫三次,街道早晚两次。

王长发觉得,建设不难,难的是保持,村委会的五个人被分配了任务,有的负责党建,有的负责财务,剩下的则分管卫生、绿化、路灯和车辆。

过年前,村口集市上在售卖对联。新京报记者王双兴 摄

王长发管卫生。每天早上,他都会在村子里转上一圈,夏天五点,冬天六点半,有卫生不合格的,就口头提醒;再不合格,就按照《村规民约》,罚款。

过去一年,王长发对村子里的变化挺满意,甚至有些骄傲。春天搞绿化时,他从丹东引进了一批树苗,为了保证存活率,要在清晨七点前全部栽种完毕,那天五点,四五十个村民自愿聚到一起,“扛的扛,栽的栽,弄水的弄水,不到七点,210棵全都栽完了。”

节能路灯修好的那天,他大半夜跑出去欣赏,夜色下的街道没有垃圾也没有车辆,四下无人,灯光橘黄,王长发掏出手机,连着拍了好几张照片。

过完年,王长发计划开始整治村里的河道,然后着手建设后山公园。村子里的环境好了,说不定一些闲置的房屋还可以出租出去,给北京天津的游客用来度假、养老。一切顺利的话,修复红梅寺的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。

村民王芳(化名)的家就在村口,门前有大片空地,以前天气好时,村民们常在茶余饭后聚在这儿,抽烟、闲聊。一根烟抽完,烟头随手就扔到地上;家里用过的污水,也随手泼到门口马路上。“反正也是脏的,撇(扔)呗,你撇我也撇,形成习惯了,也没人笑话。”她回忆。这些年村子里的卫生环境变好了,人也变得自觉许多,“没有人好意思乱撇烟头,全都放垃圾桶里。”

2018年,王芳和家人把旧房子翻盖成了二层小楼,趁着村里搞“厕所革命”的时机,也把原来的旱厕改成了水冲厕所。

村民王芳家的厕所。新京报记者王双兴 摄

以前的老厕所只有一个简陋的坑,粪便外露,一到夏天苍蝇蚊子嗡嗡叫。如今楼上楼下两个厕所都是抽水马桶,干净,没有味道。

王芳的爱人喜欢音乐,在二楼的阳台上安了两个音响,每天晚上都要钻进“自制KTV”唱上一会儿;从前,10岁的小孙女“嫌冷,嫌厕所臭”,不愿意从县城的家里回来,现在也开始吵着“回奶奶家”了。

她说,坐公交车出门的时候,塔前村经常是车上乘客聊天的主题,“他们说塔前村特别好,干净,感觉别的村的(人)挺羡慕我们村的。”

2月1日下午,王长发和爱人开车到县里的女儿家吃晚饭,这位村长如今59岁,他说,过完年就要开始筹划河道整治的事了。

吉林新闻

[责任编辑:赵佳俊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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